箱庭作品的理解和对话

      通过与来访者的对话，听听来访者的具体解释，治疗者对箱庭心象的理解会更具体、准确，对来访者的心理也就能更好地理解，也能更好地、准确地将自己的共感理解传达给来访者。因此，箱庭疗法实施过程中的对话就显得格外重要了。

      治疗者虽然从来访者所摆放的沙具、场面构成等方面的象征意义，可以看出来访者内心世界的一些表现，但由于个体差异的存在，同一个沙具在不同的来访者眼里，其感受、定义是不一样的。象征意义给予我们理解箱庭作品一般性、普遍概括性的理解视角。具体到一个作品，仅此尚不足以作出恰当准确的理解，还需要听听来访者如何解释其作品的内容，所使用的沙具在作品中的作用、意义等。如同样摆放一所房子，按照象征意义来理解，应是来访者当前心理状态的写照，象征着来访者的“心”，即“心房”。然而，实践中，有的来访者将其定义为“商场”，有的定义为“酒吧”，有的解释为“住宅楼”或者“写字楼”，不同的解释，该房子的象征意义就不同。

      当来访者深切地体验完自己的箱庭作品，治疗者可以请来访者尽可能详细地解释一下作品的内容，如作品情景场面、人物动物的活动情况、时间概念等等。对自己的作品有了深刻理解，因而来访者有时不需要治疗者的任何提醒，就直接将自己体验时的想法滔滔不绝地说出来。有时，治疗者只要一句“怎么想的”，就可以打开来访者的话匣子，甚至只要朝来访者一点头就可以。

      来访者可能会非常详细地介绍，就像讲故事一样娓娓道来，也可能非常简单地告诉治疗者“这边是什么”“那边是什么”。来访者解释作品时，治疗者应以倾听的态度，并及时作出一些反应性回馈，表明治疗者的关注和共感理解，澄清来访者的解释。当来访者对某一普通沙具或某一区域的解释显得特别时，治疗者可以就此与来访者一起进一步理解其意义。如一位来访者的作品（如图3-12）中在一座建筑物的前面摆放了一只老虎和一只狮子对峙着，治疗者感觉到作品这一部分表现出了人际关系的紧张。治疗者和来访者进行了如下对话（Th为治疗者，Cl为来访者）。

图3-12 ZH．JZ（男）的箱庭作品

 Cl：这座房子是一座商场，狮子和老虎是门卫，在看门。

 Th：这座商场一定很重要，为什么派狮子和老虎看门呢？

 Cl：用狮子和老虎看门，坏人就不敢靠近了。

 Th：它们也会让好人害怕吧？

 Cl：它们不会伤害好人，它们经过训练，很聪明。

 Th：不过用狮子和老虎看门的确会让不了解它们的人望而生畏。

 Cl：那没关系，真正想来商场买东西的人就会靠近。

 Th：商场很容易被坏人破坏吗？

 Cl：里面很多是容易被损坏的，但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怕坏人打破或者抢走。

      我们不难从以上的对话发现，这是一个自我封闭的孤独者的心理表现。在他看来，与人交往就如同在商场购物，来去匆匆，各取所需，没有真正的朋友，而且他担心与他人交往可能给自己带来不好的影响，害怕与人交往，也不愿轻易接受别人的邀请。老虎、狮子在这里不是“王者”的象征，而成了妨碍他人了解自己的阻力，这种凶猛强大的外相不仅拒绝了别人，也封闭了自己。对作品内容的对话，不仅是治疗者更深入理解来访者心理的途径，同时也是来访者整理思路、调节情绪的过程。有些来访者在摆放沙具之前考虑并不周全，走一步算一步，通过分析与解释，自己对作品的理解也逐渐清晰了。

      在来访者解释作品内容、场面构成之后，治疗者还得请来访者明确自己作品所表现的主题。不同的主题代表着来访者不同的心理状态。来访者对自己作品内容有了清晰的了解后，归纳作品的主题并非难事，但也有一些来访者不知该如何归纳，治疗者可以提示：“就像平时写作文一样，给你的作品起一个题目吧。”有些来访者所归纳的主题宽泛，如“我的家”“世界”等等。这时治疗者可以请其作进一步的界定，如“是什么样的家”，也可以询问“这个世界给你什么样的感受”等等，来访者可能会对“我的家”这一宽泛的定义加上一个修饰语如“温馨”“幸福”，这可能表现出来访者对自己当前心理状态的满意感。而如将“世界”这一主题加上“繁忙”“破败”等修饰语，则反映出来访者对其内心以及生存环境的一种判断。因此，来访者对箱庭作品主题的确定越细致、越具体，其心理内容的表现就越清晰，治疗者应通过支持、解释、整合、疏通、启发，帮助来访者尽可能澄清箱庭作品所表现的主题。

      咨访双方对话过程中就来访者对自己制作的作品最满意的部分、意义最大的沙具，以及来访者在作品中的位置进行交流是非常重要的。整个作品中，摆放制作得最有条理或者最完美的部分未必就是来访者最满意的部分。来访者最满意的部分所在的空间位置代表着对自身过去、现在、将来不同阶段的评价，满意的是精神还是物质上的收获，是自己的潜能还是明确的目标，从这个问题可以看出来访者的态度。空间的具体象征意义后文将详细解释，在此不作赘述。意义最大的沙具有可能是作品中来访者的自我像，也可能是别的人、动物、植物、建筑或者交通工具等，来访者对这一沙具的说明表现了其关注的对象。最在意的是什么，是自己还是亲人、朋友？是外在帮助还是自身的力量？我们从这一意义最大的沙具的象征意义以及其所在空间可以洞察来访者的关注点。有时来访者会回答“都很满意”或“都不满意”，“都很重要”或“无法区分”等等，治疗者一般不强迫其回答，但也可以提示其尝试着作出选择。

      “我在哪里？”这是理解箱庭作品中很重要的问题，也是确定来访者评价自我、描述心理状态的关键内容。来访者能否在作品中确定一个沙具代表自己？是人物形象还是动物？是真正出现还是只有位置而没有现身，甚至置身作品之外，以旁观者的视角来看待自己的世界？如果来访者的自我像为一人物，治疗者应请其对这一人物进行分析，优点缺点、气质性格，看其如何评价。如果来访者用动物、植物来代表自己，治疗者通过动植物的象征意义就可以理解来访者的性格特征及自我评价了。自我像的缺席在箱庭疗法实施过程的初期常常出现。“我不在这里”或“这里面没有我的位置”，这反映出来访者对自身理解的模糊，而来访者的视角可能就代表了其评价自己及世界的标准。随着箱庭疗法的实施，在历经几次箱庭制作及对话之后，来访者的自我像会逐渐清晰明确，从无到有，从非人物到人物，或升华为具有抽象意义、宗教意义。

      箱庭疗法中的询问不必太多，询问几个重要的问题也就能大致把握来访者的心理。有时来访者对作品的详细解释已经将来访者的问题涵盖，治疗者就没有必要一定问什么。当然，若有费解或不明白的地方，可以请来访者说明一下，但应注意语气，也尽可能不要刨根问底，以免来访者厌烦。治疗者在与来访者对话时，还应关注来访者的非言语表现，如面部表情、呼吸、肢体反应等。箱庭疗法的对话过程体现的是咨访双方的良性互动、交流和促进的关系，而不是师生关系，也不是医患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