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生箱庭的讨论

根据结果分析，我们从玩具的使用、场面气氛、沙的使用、反映的主题以及男女性别差异等方面出发，进行中学生箱庭的讨论，探讨初中生箱庭作品的基本特征。

 一、玩具的使用量

在与初中生合作过程中，我们发现，他们的箱庭作品大部分所使用的玩具都比较少，大部分作品的使用玩具数量为19~38个，制作作品使用的时间较少，一般在6~17分钟，这与小学生、幼儿相比都显然少得多。初中之前的儿童可能将玩具无节制地往沙箱里堆集，也无视自己在箱庭制作过程中究竟使用了多少时间，而初中生则表现出小心翼翼的样子，他们往往只是从众多玩具中选择少量的、自己感到合适的玩具，慎重地摆放到沙箱中，很在意控制自己制作作品的时间。

初中生制作箱庭作品，虽然在选择玩具时也表现出犹豫不决，但往往是在玩具架上选择完毕后再摆放到沙箱内，或者先堆集在沙箱之外，再作具体选择，他们很少在沙箱内进行大幅度的修改。当他们感到可以时才会宣布结束，能够做到有始有终，很少出现类似小学儿童、幼儿制作过程中突然结束的情况，这说明他们的自我控制能力进一步提高了。

 二、生机勃勃的气象和积极进取的人生态度

 初中阶段是个体生长发育的第二个高峰期，他们身体各个方面都在迅速发育并逐渐达到成熟，表现出精力充沛、生机勃勃的气象，这在他们制作的箱庭作品中也得到了充分表现。绝大部分初中生作品出现了代表着生命力的人物、动物、植物，以及象征着进取奋斗的交通工具，而且他们作品中的有生命物和无生命物数量相比较，存在显著差异，尤其是男生作品中有生命物显著多于无生命物。

初中生作品中常常表现出比赛、忙碌、繁忙的景象（如图9-1、9-2），从他们对作品内容的理解上看，中考并没有使他们对考试产生过多的压力感，平时的学习、考试也并没有引起他们太多的焦虑，相反，他们更多的是将平时的考试、竞争视作锻炼，是对困难的挑战。从这些方面，我们可以感受到初中生的人生发展课题──学习总体上持积极进取的态度。

图9-1 W．YT（男）的箱庭作品：锻炼

（河道将作品分割为三部分，同时用桥梁连接在一起。作品表现的是少林寺和尚在锻炼的景象。小和尚们生动传神的动作与生机勃勃的植物相互映衬，表现出积极的人生态度和充满活力、张力的生命。从左下的门到右上的塔，这是个体由起源到终极奋斗历程的生动写照。）

（主题的命名形象地表现了制作者正处于自我同一性确立过程。整齐有序的建筑是其内心秩序感的表现，而忙碌的施工现场则是其追求内心世界丰富、完善的表现，也是积极的人生态度的表现，草木繁茂和鲜艳的色彩展现了他充满活力的生命。）

 三、与家庭生活、环境、社会生活有关的主题

 儿童制作箱庭作品时基本上依靠的是自己丰富的想象力，其箱庭作品所表现的内容也是想象的世界所发生的故事，成人的作品则主要表现自己的主观体验、理性认识、稳定的情感，作品场面会出现一些超现实的内容。初中生的箱庭作品也是其积极想象的结果，但其内容往往是其客观生活环境的微缩，如表现家庭内部结构时，就按照自家住房的格局进行安排等。他们在理解箱庭作品时，往往流露出他们对自己所处环境的半幼稚半成熟的感性认知。

 初中生箱庭作品主题通常表现的是自己的家庭、生活环境、社会生活（主要是校园生活），较少表现宗教的、抽象的、原型的主题（如图93、94）。“家”“城市”是出现最为频繁的主题词，尤其是女生的作品，表现家庭活动的作品占主导地位。而在120个作品中，只有6个作品所表现的主题是抽象的，表现制作者的主观认识、对人生进行哲学思考。

（未来的家其实只是当前常见的家庭布局，“未来”只能是个体意义的“未来”，不是科技更为发达后更加现代化的“未来的家”的景象。有序的家庭构造也是其内心秩序感的再现，同时也透露出刻意的自我分割状态。没有人物活动的家也是内心“无我”状态的写照。静态场面传达出个体心理疲惫、缺乏动力的信息，盆栽的微弱生命是其希望所在。）

（地道桥的建设是不易的，这也为自己将起点与目标搭建了一条不平坦却非常坚定的道路。双塔、城堡古老而崇高，这是初中生渴望获得的哲学意义的目标。交通工具驶向不同方向，可能是其内心目标不确定的表现，即使如此，其内心也仍能保持相对的秩序。让动物生活在合适的地方，也表现出对本能力量的有效控制。）

四、较强的秩序感

与小学生的作品不同的是，初中生的箱庭作品表现出较强的秩序感，其场面构成基本上是统合的。他们的作品中也存在着由若干个区域共同组成一个作品，表现某个主题，但区域之间通常不存在明显的障碍、隔绝，即使气氛完全独立的区域，他们也会通过玩具、人物将其联系起来，或者通过某个主题将其统一起来。

如城市和乡村之间本是对比鲜明的两个区域，但制作者通过一座桥梁将二者紧密联系在一起。城市是秩序的象征，在初中生作品中，男生表现的忙而不乱的街道（如图9-5）、女生所制作的整齐有序的家庭布局（如图9-6），都说明了初中生内心秩序感的确立，这与成人的作品基本相同。

图9-5 W．GZ（男）的箱庭作品：繁忙的城市

（繁忙而有序的街道以及有序行驶的车辆，都是制作者内心坚定的秩序感的表现。中心圆形的绿色“环岛”是其旺盛的生命力的表现，也是内心原本具有的自性力量，因有这股力量，退行与前行的能量就能有序地转换，成为个体不断成长的不竭动力。加油站、商场给予自己能量接济机会，站台、住宅则提供了休息、能量转换的空间。）

（功能明确的家庭布局，是制作者秩序感的积极表现。与其他家具风格迥异的博古架陈列着历史的珍品，是值得收藏的精神财富。与朋友一道分享收获的果实，在享用过去劳动成果的同时，为此后的征程补给了能量。）

 五、自我像的表现

 随着身体的变化和性的成熟，初中生逐渐产生一些新的体验，也感到周围人对他们的新的反应。他们将力求发现自己现在的真实情况以及将来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们的内心世界逐渐丰富起来，在日常生活和学习中，常常将很多心智用于内省。“我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我与别人不同的本质特征是什么”“别人喜欢还是讨厌我”等一系列有关“我”的问题萦绕他们心中。

伙伴的来往，新的社会关系的产生，也使他们扩大了自我活动、自我探索的空间。他们要弄清自己所处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社会又是什么样的等问题。在这种不断认识和探索中，他们“理想的我”逐步接近“现实的我”，使自我意识达到积极的统一。但实现自我同一性确立是一逐渐达成的过程，初中生的自我同一性确立过程还会因外界评价影响而出现反复。

初中生箱庭作品中绝大部分没有自我像，或者确切地说，他们对作品中出现的自我形象没有予以认同。许多制作者解释箱庭作品主人公时，可以感受到是在诠释自己的形象，但他们仍然不承认那是他们自己的形象，而将其解释为自己的朋友，或者是自己不认识的人，或者是自己崇拜的人物。对箱庭作品自我像或主人公的理解，可以看出初中生尚处于自我同一性确立的反复过程中。

 六、男女生箱庭作品的区别

在初中生制作的120个箱庭作品中，男生的作品主题主要表现的是外部世界（如图9-1、9-2、9-4、9-5、9-7），很少表现家庭生活，主要是社会生活、战争等攻击性、挑战性主题，而女生作品主题则主要是家庭生活（如图9-3、9-6、9-8），她们经常利用家具设备、生活用品展现一个家庭布局，或者是表现家园环境，她们较少表现社会生活内容，极少表现战争主题，宗教的、抽象的、原型主题极少得到表现。这可能与社会文化对男性、女性所提出的要求、期待不同而导致初中男生更多倾向于对外部世界的探求，而女生则倾向于对家庭、内部世界的关注。

图9-7 D．W（男）的箱庭作品：快乐星期天

 （井然有序而忙碌的街道与闲适无章的公园形成鲜明对比。往左行驶的车辆是其退行的表现，是对自己过高期待的修正，也是向母性靠近的趋向。左上角的机场，是其试图平衡自己与地(母)、天(父)联系的努力。对表现外部世界的热衷，是男性的天性。）

 （严格谨慎的家具陈列，表现出家的豪华，也是内心的丰富。过分强调的空间分割，是自我能量过分分配的表现。欲走出家庭，走向外界，是女性对男性社会的欣羡。表现内部构造是女性的偏好。）科尔曼（Colman,1998）认为，男人体内没有子宫，在人体解剖上没有类似女性子宫的创造性的“内部空间”。而一个女性却包含了这种创造过程的天然本质。

也许正是这种差异使得男人也把外部世界看做他们的活动舞台。这也可能是男性箱庭作品更多表现外部世界，而女性更多表现内部世界的人体解剖学意义的解释。女生箱庭作品中使用的玩具类别数比男生要更多些，主要是家具设备等表现家庭生活所需要的物件。由于表现主题的不同，男生箱庭作品比女生的作品表现更多的动态，而女生的则主要是静态的“照片式”场面再现。这与岡田康伸（1984）认为在玩具的使用、主题上不存在性别差异的结论不一致。

 虽然箱庭疗法基础研究的实验每人只进行三次，但我们也深深地感受到箱庭疗法对这部分初中生的心理发展起到了一定的促进作用。总的来看，第三次作品比第一次作品显得更加整合、流畅、有序，且充满力量感。当然，仅仅三次箱庭疗法并不可能立竿见影地在太大范围内帮助初中生克服他们可能存在的心理困惑，但至少让他们尝试着以另一种形式打开心扉，小心翼翼地洞察自己的内界。

除了以上中学生箱庭的讨论，还了解到，大部分参加实验的学生在结束实验时都表示箱庭疗法这种特殊的游戏给予他们许多启迪，他们表示自己先前未曾深刻地进行内省，箱庭疗法却让自己站在新的层面、角度理解、体验自己的另一种心理世界，起到了内省的作用。